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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燈臺活頁刊
1989.7 第22期

不曉得

馮文莊

 

  “父啊,赦免他們,因為他們所作的,他們不曉得。”這是耶穌在十字架上,為釘祂的人求情的話。

  從前,我總是想:“怎麼會不曉得呢﹖他們又不是神智不清。而且,耶穌在世行了這許多神跡奇事,他們又不是沒有眼睛,聽覺不靈。分明是耶穌存心赦免他們,要為他們找個藉口。”

  我這樣想是因為我並“不曉得”。我不曉得有些話,有些思想,是要經過多年之後,方能稍為領悟。我也不知道,人在頭腦很清醒,自以為曉得很多的時候,仍然會有很多事未曾知曉,未曾明白。像許多人一樣,我行事為人,總想運用現有的知識和智慧,盡量做好。往後,卻仍難免感到知識有限,力不從心:

  “若早知道,我就不會這樣做了。”

  “若早知道,我就不會說這句話了。”

  “早知道這樣,我就會待他好些。”

  “早知如此,何必當初。”

  可惜,機會已過,不該做的事已經做了,不該說的也都說了;該做的事反倒沒有做,一切後悔已經太遲。

  也曾想過:“如果可以從頭再來,可以再活一次,歷史可以重演,我就會這樣那樣。”

  為甚麼我不早“這樣那樣”呢﹖機會曾在我手中啊!原因只是我“不曉得”。人的盲點委實太大太多了。我們的智力十分有限,許許多多的事似知非知,一知半解;又有更多是不能知道;或是必須假以時日,累積了足夠的知識和經驗方能明白。然而,往往待我們的知識多了一點,判斷力稍有進步的時候,機會老早已從指縫中溜走,大局已定,只賸下我們,空對着來遲了的知識和智慧,卻無法應用在合宜的時候。

  人間似乎就是這麼多的憾事。機會與知識沒配在一起,機會就成不了機會,智慧也不成智慧。已逝去的,無法彌補,可是,拿着今日的知識,我們又不能完全應付得了今日的事情,不然將來我們又如何會再有所懊悔,或是教導自己“不須懊悔”﹖

  人生就是如許的無奈,如許的受限制。不悔的人,縱或自許無過,焉又知道不是自己活在矇昧之中,缺乏自省和了解真相之明﹖

  誠然,不悔是積極的人生態度,與其望着杳無影蹤的過去頓足追悔,不如把握眼前即將逝去的現在。追悔被認為是失敗,沒有建設性的情緒,然而我們何嘗不可稱之為自省的表現,知識的進步,和認錯的勇氣﹖究竟怎樣才算合宜得體,不過不失,行於正道呢﹖只有事事虛心,求主賜下智慧。然則努力由人,失敗和過錯往往卻又由不得自己,此亦是人生無可奈何之缺陷。能做到的,只是屢跌屢起,祈求赦免,繼續前進。盼望在你傷痕纍纍之後,仍可以智慧稍增而聊以自慰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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