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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牧出高羊

詩篇第二十三篇

吳獻章

 

  詩篇第二十三篇是歷世歷代信徒所喜愛的金詩,也是許多作曲家創作靈感的泉源。曾經牧過羊的詩人大衛,因着從年幼就被“大牧者”耶和華所牧養,遂成為牧養祂子民的名牧(詩七八:70-72)。大衛一生在大牧者牧養下所體會出的千錘百煉詩句,道盡傳道者刻骨銘心的感受,也印證了教牧同工的箴言:被牧養過的羊才能成為好牧者。誠然“名師出高徒”,從這詩篇來看傳道人的養成,則是“名牧出高羊”,“名牧出高牧”!

  這詩篇之所以廣被鍾愛,是因為它蘊藏着舊約中極豐富的上帝屬性:
  1節:“耶和華是我的牧者,我必不至缺乏”,與代表在耶和華的山上有必預備的“耶和華以勒”相稱(創二二:14);
  2節:“祂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,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”,與代表上帝賜平安的“耶和華沙龍”相合(士六:23-24);
  3節:“祂使我的靈魂甦醒”,與上帝為醫治者的“耶和華拉法”相當(出一五:26;賽五三:5);
  4節:“因為你與我同在”,與舊約中代表上帝在此的“耶和華沙瑪”吻合(結四八:35);
  5節:“在我敵人面前,你為我擺設筵席”,與代表上帝是得勝者的“耶和華尼西”相同(出一七:15)。
  舊約豐盛的上帝屬性,密集地出現在這詩篇中,這詩篇儼然成為舊約中耶和華屬性的濃縮版。也因着上帝這些豐富的屬性(who God is),襯托出被牧之羊是何等有福(who we are);詩中雖然沒有直接出現“有福的”一詞,卻清楚地刻畫着,被大牧者所牧養的羊是何等有福啊!這詩篇即使只有短短六節,卻充滿着福氣,像極了新約登山寶訓中的“八福”(太五:3-10),難怪成為歷代信徒的至愛!從下面的幾個屬靈原則來研究本詩篇,就可以看出,神兒女蒙福的關鍵取決於神的屬性(Who God is determines who we are):

一.偉大的神成為個人屬靈的夥伴

  在詩篇第八篇“你〔耶和華〕的名在全地何其美!你將你的榮耀彰顯於天”中,詩人大衛以浩瀚的天地為對比,道具,腳本,舞台;但第二十三篇的呈現很不同,他用非常“個人”的措辭,如“我的牧者”(1節),“我的靈魂”(3節),“我的頭”和“我的福杯”(5節),來呈現這位創造天地萬物的大主宰。我們讀中國歷史書,無法窺探高高在上的“天子”內心的思慮;然而展開詩篇,卻可以聆聽這位以色列偉大君王心靈的感受,無論是喜怒哀樂(詩五二至六五),或是被赦罪後的喜樂滋味(詩三二,五一,一三二,一四三)。
  另外,從舊約神學角度看,西乃之約的重點“以色列啊,你要聽!耶和華‘我們’神是獨一的主。”(申六:4)上帝是與以色列全民立約;但是詩篇第二十三篇很親切,很個人,很寫實,不論帝王將相或販夫走卒,不論性別,種族,年紀,階級…,任何人都可以請耶和華成為他的牧者;這偉大的擁抱,有着保羅闡述因信稱義中“並不分自主的,為奴的…在基督耶穌裏都成為一了”的神韻(加三:28)。
  基督徒的信仰很“經驗主義”,正如耶穌對尼哥底母說:“我們所說的是我們知道的;我們所見證的是我們見過的。”(約三:11)偉大的上帝,不僅可以成為個人的心靈夥伴,更可以因着靈命,靈程的不同,對耶和華的屬性有不同的體會。在這詩篇中,詩人就體會耶和華是“我的供應者,my provider”(1節),“我的和平,my peace”(2節),“我的醫治者,my healer”(3節),“我的安慰者,my counselor”(4節),和“我的得勝,my victory”(5節)。其實,詩人常在詩篇中邀請讀者共同來經歷上帝豐盛的屬性:
  對於面臨恐懼和黑暗的人,“耶和華是我的亮光,是我的拯救”(詩二七:1);
  軟弱者可以體驗“耶和華是我的力量,是我的盾牌”(詩二八:7);
  面臨危險的人可以證實“耶和華是我的避難所”(詩四六:1)。
  此外,耶和華是“磐石,山寨,高臺”(一八:1,一四四:1-2),“日頭”(八四:11),“詩歌”(一一八:14)等無盡屬靈寶藏,等着我們去經歷,挖掘!

二.全能的神是祂兒女滿足的根源

  畢生尋找人類行為動機理論的人文主義(Humanism)心理學者A. H. Maslow(1908-1970)發現,人類的第一個需要是滿足感;這個發現早在三千年前就被大衛描繪:“我必不至缺乏”。大衛之所以不缺乏,不是因為他的王位或財富,而在於一個超越時空的真理“耶和華是我的牧者”(原文沒有動詞“是”,闡述着不被時間限制的真理)。羊的滿足來自牧者,雅各一生就是明證,他祝福以法蓮和瑪拿西時說:“亞伯拉罕,以撒的神,就是一生牧養我直到今日的神。”(創四八:15)此外,從“領約瑟如領羊群之以色列的牧者”來看(詩八○:1),不論是個人或團體,不論是古時,現在或將來,只要有這位大牧者,就可以經歷到真正的滿足感(1節可以翻譯為“耶和華是我的牧者,我不再有其他的需要”;JPS翻譯為The Lord is my shepherd, I lack nothing)。
  猶太著名拉比Ibn Ezra認為“我必不至缺乏”所要強調的是,上帝僕人追求的不是世上的滿足,而是屬靈的需要。誠然,聖經多處強調世上一切不能滿足人心(如詩七三:25),傳道書就開宗明義地宣告“人在日光之下的勞碌,都是虛空,捕風”(傳一:14)。但是從2節“祂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,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”看,上帝不僅關心神兒女的屬靈需要,也關心神兒女的物質需要;神兒女吃飽睡足的基本需求,也是信仰的一部分。君不見,被救拔出埃及的以色列民,不僅經歷到雲柱,火柱和西乃山上帝的顯現;在曠野四十年中也經歷到飢餓時就有嗎哪吃,口渴時就有水喝的恩典。就連撒但試探耶穌時,也是從“將石頭變食物”開始(太四:3)。2至3節所描繪的是一位關心羊的需要,且主動負責的牧者(“祂使我躺臥”,“祂領我”,“祂甦醒我的靈魂”,“祂引導我走義路”);容易走迷,偏行己路的羊(賽五三:6),只要緊緊地跟從大牧者,知道哪裏有水喝,哪裏有草吃的祂,必然“照着祂榮耀的豐盛,使你們一切所需用的都充足”(腓四:19)。

三.孤獨與險惡成為神同在的觸媒

  神兒女是透過上帝的救恩而認識上帝,因此神兒女認識的上帝屬性第一個往往是“救贖”:“祂使我的靈魂甦醒”。得救之後的靈程,包括稱義,成聖,為主受苦等,立刻浮現在這詩篇裏。3節敘述着,上帝不僅是我們的救主(Savior),更成為我們生命的主(Lord);因信稱義入門後(加三:2),靈魂醒過來,就開始學習切斷過去的墮落敗壞,也開始走義路。然而要在罪惡的世界中走義路,談何容易?神兒女行路難的原因,除了是“好人不好作”外,在“被召的多,選上的少”的情況下,往往會有耶利米先知般的孤獨感;在“行過死蔭的幽谷”和“災害”的圍繞下,孤獨的神兒女愈顯得寸步難行。原來,神兒女蒙恩蒙召後所走的路,不是世人的通達大路,而是十字架的窄路,窄門(太七:13-14)。
  但是孤獨與險惡往往成為神同在的觸媒。當羊踏出義路後,以為從此“隻身走幽谷”,忘了那先前“為了祂的名”,以“祂使我躺臥”,“祂領我”,“祂甦醒我的靈魂”,“祂引導我走義路”的大牧者,仍然不改變祂主動引導的角色。詩人在沒有走入死蔭幽谷之前(1-3節),所認識的上帝全部是第三人稱“祂”;但那“從前風聞有你”的疏離感,在行過困境,苦難,孤獨後(4-5節),第三人稱的“祂”就搖身一變成為第二人稱的“你”,從此“親眼看見你”(伯四二:5),險路上孤單的“我”立刻有“你”來相陪。而且那用以保護羊免受獅子和野狼攻擊的“杖”,和管教羊不要偏行己路的“竿”等兩個道具(原文在“你的杖”和“你的竿”後,詩人用“他們”一詞來強調複數),統統立即且主動地跳入現場(正如第四十六篇1節“神是我們在患難中‘隨時’的幫助”所闡述),來安慰神國孤獨客─“他們(你的杖和你的竿)都安慰我”。原來神兒女在愈危險的地方,愈能經歷到“你與我同在”,愈能體會到真正的I-Thou(我-你)關係(套用Martin Buber的話);因着有“以馬內利”的神(詩一二一),愈危險的地方反而成為愈安全的地方。上帝沒有應許天色常藍,成為神兒女,災難沒有被剪除;但是不誤事,不誤時的大牧者,應許必與我們同在,就如保羅所說:“萬事都互相效力,叫愛神的人得益處。”(羅八:28)孤獨與險惡是神同在的觸媒。

四.正確的對焦使困境變成屬靈福分

  有了“救主”,且邀請救主成為“主”的神兒女,縱然天天跟從,事事求告,並不保證可以無災無難,更不保證沒有仇敵。隨着經文的發展,4節“死蔭的幽谷”是靜態,廣義的災害,在5節中則是以動態,具體的“敵人”出現。如何贏得敵人,勝過敵人,遂成為神兒女重要且無可迴避的課題。這課題背後其實隱藏危險的試探:當仇敵如法老王捆鎖以色列般纏繞着我們時,我們是否會用四十歲的摩西所用的拳頭,陷入血氣的“以惡報惡”行解放神學的窠臼?還是學習八十歲的摩西,因着西乃山的異象,讓上帝來伸冤拯救?這衝突困境解套的關鍵,全在於是否有清楚的對焦!
  經歷過掃羅的追殺,卻因着順服上帝的主權而放棄“替天行道”的大衛(撒上二四:1-7),體會到“你使人坐車軋我們的頭;我們經過水火,你卻使我們到豐富之地。”(詩六六:12)在5節用兩個同義字“在面前”,來闡述得勝仇敵的秘訣在“對焦”。從詩人眼中看到兩幅景象:敵人和筵席(“筵席”原文為“桌子”),如此就提醒讀者,每次看到敵人時,不要忘記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焦點該看,就是上帝所預備的“桌子”。在這有兩個焦點的“衝突世界”中,正確地對焦,就會看見那本來就是主動“出手”的上帝,再次主動“出手”:“你為我擺設筵席”,而且第二人稱的“你”繼續主動:“你用油膏了我的頭”;結果是“我的福杯滿溢”(猶太拉比Rashi解釋為“滿足”)。
  正確的對焦,第三人稱的仇敵,遂成為遙遠而不必擔憂不必理會的威脅;正確的對焦,我們會親眼看到上帝將遠處的威脅,轉化成面對面的福分;正確的對焦者,將有上帝在前頭擋住一切的災害和敵人的暗箭(詩九一),更經歷到“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着我”(原文為“必有恩惠慈愛‘追着’我”)。前有大牧者守門摒擋,後有大牧者所賜下的恩惠慈愛緊緊包圍,以如此奇異的“陣式”挺身前行,水火和仇敵當然不能侵害!
  名佈道家慕迪特別用空間來描繪,蒙福的羊如何因着大牧者同在,而經歷上帝的包圍:
  1. 在我下面—青草地;
  2. 在我旁邊—溪水;
  3. 在我面前—筵席;
  4. 在我四周—仇敵;
  5. 在我後面—恩惠慈愛;
  6. 在我前頭—耶和華的殿。
  奇哉!妙哉!上帝給祂兒女如此安全保護遮蓋,正如被掃羅追殺的大衛,反成為以色列的國王;被法老王軍兵追殺的以色列百姓,卻看見仇敵全被紅海的水所淹沒,可以歡喜站在紅海對岸歡唱一樣,共同見證名牧出高羊!難怪慕迪還說:詩篇第二十三篇誕生的那一天,真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!

五.名牧所出“羔羊”引導信徒得永恆歸屬

  這詩篇最後是“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追着我,我且要住在耶和華殿中。”因着大牧者的牧養,神兒女經歷到Maslow所指出人生的滿足感,安全感,歸屬感,自我實現。名牧果真出高羊!而這些滿足感,安全感,歸屬感和自我實現的落實,只有新約所描繪的好牧者耶穌(約一○:11),才得以完全應驗!
  其實,這詩篇有着極濃厚的彌賽亞預言成分。從新約角度看,“羊與牧者”的語言圍繞着基督的降生與受死:路加記載耶穌降生時,伯利恆有“牧羊人”見證着大牧者耶穌的降臨(路二:8-20);馬太引用彌迦書第五章2節,強調耶穌的降生是要“牧養我民以色列”(太二:6);約翰敘述耶穌是為羊捨命,使羊得更豐盛生命的好牧人(約一○:10-11)。其實,新約中基督論的精華與詩篇第二十三篇遙相呼應:

  1.耶穌說:“我就是生命的糧,到我這裏來的,必定不餓。”(約六:35)這是新約的“耶和華以勒”,呼應着“耶和華是我的牧者,我必不至缺乏。”
  2.耶穌說:“在世上,你們有苦難;但在我裏面有平安。”(約一六:33)呼應着本詩篇2節“耶和華沙龍”。
  3.馬太記載:“耶穌只用一句話就把鬼趕出去,並且治好一切有病的人…應驗以賽亞的話,說:祂代替我們的軟弱,擔當我們的疾病。”(太八:16-17)典型的新約版“耶和華拉法”。
  4. 耶穌說:“我就常與你們同在,直到世界的末了。”(太二八:20)和“耶和華沙龍/ 以馬內利”沒有兩樣。
  5. 保羅說:“感謝上帝!常帥領我們在基督裏誇勝。”(林後二:14)就是舊約的“耶和華尼西”。

  是的,名牧出“高”羊,而且名牧也出“羔羊”!這位耶和華所差遣,除去世人罪孽的羔羊(約一:29),在末世還要繼續扮演着大牧者的角色。啟示錄記載,神兒女在末世之所以能“不再飢,不再渴;日頭和炎熱必不傷害他們”,是“因為寶座中的羔羊必牧養他們,領他們到生命水的泉源;神也必擦去他們一切的眼淚。”(啟七:16-17)大牧者羔羊所牧養的有福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