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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燈臺活頁刊
2009.1 第139期

保羅身上的刺

殷穎

 

  當罪惡污染了大地,人所居住的世界上,百病叢生,有增無已。今天人們面對的各種絕症,即使最進步的醫療也無能為力。而在這罪惡充斥的世界,基督徒同樣無法倖免。許多信徒也會罹患各種絕症而死亡。有人感恩,有人抱怨;有人甚而放棄信仰,因神未伸援手。基督徒要如何看待這些疾病呢?神的僕人保羅曾為人醫病(徒一四:8-10),但他自己卻有一種疾病,無法治癒。他多次求神,終未得醫治。

有一根刺加在我肉體上(there was given me a thorn in my flesh),就是撒但的差役要攻擊我,免得我過於自高。為這事,我三次求過主,叫這刺離開我。祂對我說:“我的恩典夠你用的,因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軟弱上顯得完全。”所以,我更喜歡誇自己的軟弱,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。我為基督的緣故,就以軟弱,凌辱,急難,逼迫,困苦為可喜樂的;因我甚麼時候軟弱,甚麼時候就剛強了。(林後一二:7-10)

  我們猜不出保羅身上的那根刺是甚麼毛病,但能肯定那是切膚之痛;而且不僅僅是短痛而已,更是纏繞在他身上的長痛。
  人自犯罪後,便被逐出了樂園,脫離了伊甸的保護傘,在荊榛遍布的大地上討生活。各種病痛便開始侵襲人的身體,痛苦與悲傷是難以避免的。但我們要關注的是:神可以免去基督徒的病痛嗎?我們病了求主醫治,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?基督在世傳道時,不是時常為人醫病嗎?但何以保羅可以為人醫病,主卻不治癒他身上的那一根刺?實在令人費解。基督徒應該如何看待疾病及求神醫治這回事呢?

痛苦是神的恩典

  逃避痛苦,追求幸福,是人類共同的願望。古往今來,沒有人願逆向操作,自找苦受;若有一個,那便是道成肉身的基督。因祂為彌賽亞救贖主,祂來到人間的任務便是要受苦。基督在十字架上的受苦,受死,為痛苦改寫了全新的歷史。基督在人世的每一天都是祂受苦的記錄,也是神愛的切片。因基督的痛苦是要代替全人類受難,要將世人從永恆的死亡中拯救出來。因此基督十字架的傳承,便是痛苦的傳承。經上明文記着:“我受苦是與我有益,為要使我學習你的律例。”(詩一一九:71)
  沒有一個人的肉體情願接受長期刺痛的折磨,保羅自然也不例外。所以他曾三次求主要這刺離開他,但未蒙允准;終其一生,保羅與刺痛長相左右。保羅雖承認此為撒但的攻擊,但仍有一好處,即“免得我過於自高”。自高,達到某種地步,可以自我高舉到神與眾星之上,如“明亮之星,早晨之子”。但結果卻會“墜落陰間,到坑中極深之處”(賽一四:12-15)。所以保羅的這根刺,雖使他肉體疼痛,最終卻也為他帶來了公義的冠冕(提後四:8)。保羅身上的這根刺到底帶來多大痛苦,我們並不明白,但若與約伯相比,應是小巫見大巫。約伯所遭受的痛苦,是毀家滅族,最後甚至體無完膚,由腳掌到頭頂遍生毒瘡(伯一至二章)。約伯同樣是受到撒但的攻擊,他心靈與身體所遭受的痛苦,均應已達極限。約伯原被安置在安全的無菌室中生活。信徒如一直活在這種幸福美滿的環境中,信仰的基礎便十分薄弱,如同房屋建在沙土上,遭遇一點茶壺裏的小風暴,信心便會崩潰瓦解。若經苦難淬煉出來的信仰,才能如堅固的磐石,如風雪中的勁松,所以神才允許撒但對約伯施以攻擊。約伯在痛苦中與三友反覆辯論,自我反思,使其信仰深深地扎根。最後他自己作出了寶貴的見證:“祂試煉我之後,我必如精金”(伯二三:10)。至於他再獲得加倍的賞賜,則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  平安順遂的生活固然很好,但只能維持一種膚淺的信仰;享樂為罪惡的溫床,此理千古不易。“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…”,做大事的,要能臥薪嚐膽,才會有所成就。主如依照保羅的祈求,除掉他身上那根刺,並救他脫離牢獄之災,我們今天便看不到這許多他在獄中所寫的寶貴書簡了。人類所生存的既是一個苦難的世界,信徒如遠離苦難,與痛苦保持距離,又不受疾病侵擾,我們還能將福音有效地在這個苦難的世界中傳播嗎?了解了,我們便可回答何以主沒有醫治保羅身上的那根刺。因為,痛苦也是神的恩典。

病痛不是懲罰

  一般人總認為:生病,特別是不治之症,必定是上天對罪人的懲罰。這種認知,有對也有錯。疾病確為人犯罪後的產物,由於人居住的大地,因罪惡而受了咒詛,便生出許多惡果,疾病為其中之一。但人個別的患病,卻非罪的懲罰。有一次耶穌要醫治一個生來是瞎眼的人,門徒問他說:“拉比,這人生來是瞎眼的,是誰犯了罪(意味着瞎眼為罪之懲罰)?是這人呢?是他父母呢?”耶穌回答說:“也不是這人犯了罪,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,是要在他身上顯出神的作為來。”(約九:1-3)顯然,保羅身上的那根刺,以及約伯所遭受的遍體生瘡之苦,都不是罪的懲罰。由屬靈的角度去看,甚且為一種恩典。將生病視為對罪的懲罰,多半是源自異教的思維,回教就有這樣的看法。
  保羅由這根刺的存在,可以免去自高(即所謂屬靈的驕傲)。約伯在歷經心靈與身體的雙重打擊後,信心更加堅強。恰似由一株溫室中的盆栽,轉成一棵能抗雨雪冰霜的勁松,全是神的恩典。基督徒如果不能經歷病痛,如何向這充滿各種疾病的世界宣教?十字架不是懲罰,是恩典。同樣,疾病也不是懲罰,反為恩典。

由痛苦得來的自由

  遠藤周作(Shusaku Endo, 1923-1996)是一位傑出的日本基督徒作家,他的名著沉默(道聲出版社於1972年出版)中提出了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。當十七世紀日本的信徒在遭受政府迫害時,許多人喪失了生命,也有不少人放棄了信仰。當時教會與信徒都向神發出了迫切的呼求,希望神能助他們脫離苦難,但卻沒有得到神的回應。神沉默以對。何以神在人遭受苦難時,會保持沉默?書中最後那位放棄了信仰的司祭說:“主啊,我恨你一直沉默不語。”“我並不是沉默,是與你們一起受苦。”在結語中,作者寫下這樣一句話:“那個人(指基督)並沒有沉默,即使祂是沉默的,我的生命直到今天也已經為祂發言了。”
  不久前剛逝世的俄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忍尼辛(Aleksandr Solzhenitsyn, 1918-2008),在其名著古拉格群島中也記着他在集中營監牢裏的感受:“只有我躺在監牢的爛草堆上,我才能感覺內在舒適的激動,漸漸地我發現善惡的界線穿過的不是國家,不是階級,不是政黨;而是穿過每個人的心,穿過一切人的心。所以監獄我讚美你,感謝你,因為你曾住在我的生命中。”
  其實,一個基督徒遭受病痛,尤其是絕症的侵襲,是正在接受一個深層的生命考驗。首先基督教的信仰絕對不會建立在一個投桃報李的行為與意識中。“我信,因為我的病得到醫治”,這是一種依附,甚至捆綁在最膚淺的身體感受上的信仰,是一種有缺陷且極危險的信仰。若然,則一切病得不到醫治的人又將情何以堪。信心必須要掙脫了身體的限制才能自由,人若將信仰捆綁在某種條件的反射中,便會淪為史金納(B.F. Skinner, 1904-1990美國著名心理學家)那“刺激—反應,刺激—反應”的操作制約理論的行為規律中,信心便不再是信心了。
  保羅身上這不能治癒的刺痛,教導我們一個真理:信仰不應依附在疾病治癒的條件上,信心才可以自由,約伯如是,保羅亦如是。我們若幸而能有約伯或保羅類似的經驗,也當如是;因為我們的信心已更加進深,更上層樓(第三層天)。至於保羅那根刺有使其免於自高的作用,也為其餘事了。
  基督徒要在這個苦難遍布的世界上傳揚福音,完成基督交付的大使命,必須背負起自己的十字架。病痛便是那十字架;放下它,便是放棄信仰。只有背起這十字架,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(約八:32)。

 

金燈臺活頁刊第一三九期 09.1
作者殷穎牧師為文字工作者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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